打 破 平 衡
中篇科幻小说
打 破 平 衡
广元市科普作家协会 贾煜
1、冬眠人计划
这是一个封闭的实验区。邓义光熟练地从透明液罐中抽出液体，然后将针头嵌入“冬眠人”胃部左上方——也就是胰腺部位。看到电脑上绿色的支柱变成了红色，徐晓宇向邓义光打了个“OK”的手势。
邓义光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他一边脱工作服，一边问徐晓宇：“最后一位的情况怎么样？”
“情况正常。冬眠基因PL基因和PDK-4基因在胰腺里被催化液体顺利激活，甲状腺和肾上腺作用降低3分，体温降低0.55度，脂肪酶和储备酶已生成2%，冬眠酵素启动，正在进入慢波睡眠。”徐晓宇注视着仪表汇报道。
“行了，晓宇，下班。”
“下班？是回家吗？”徐晓宇很新鲜地听到邓义光说“下班”这个词语，当她看到邓义光肯定地点头时，立刻高兴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对于这第一份工作，她可被折腾惨了。她万万没想到千军万马跻身得到的公务员工作，居然是来“冬眠区”监测数据，而且一进来就与世隔绝整整半年。
“休假三个月，三个月后回这里复查，我会通知你。”邓义光看见徐晓宇疲倦的脸上顿时神采奕奕，知道她等这天已经很久了。“冬眠区”的工作枯燥繁琐，千篇一律，重要的是它属于国家禁区，与外界完全隔离，这里的工作人员如同“软禁”，如果不是政府打着“公务员”的旗号，估计不会有人来应聘。邓义光自己倒无所谓，因为“冬眠区”的建立有他的一份功劳，他已经决心在这个区域里耗上一辈子，慢慢享受自己的成果了。
气垫车从“冬眠区”安检出来，便可以收听广播。邓义光喜欢开车的时候听广播，否则会觉得这个世界太安静，安静得像没有离开“冬眠区”。“冬眠区”建在一片荒原之上，温度偏低，从前是无人居住区，如今却堆满了建筑。邓义光的车行驶到半空时，注意到“冬眠区”其他区域的灯光还亮着，其他区域的人还在不断地让“冬眠人”进入冬眠。这个区域虽然安静，但不缺光明。
“妈，我出来了，晚餐我要吃最想吃的菜。”邓义光给老妈打了个电话，一想到老妈的菜，他的口水快流出来了。尽管是奔“四”的年龄，但对于单身男人来说，母亲永远是最温暖的港湾。
“好，不用你说妈也知道。”电话屏幕上的老妈笑得很动人，邓义光觉得那笑容可以修复他一切的疲劳和烦躁。自从老爸去世后，邓义光不在“冬眠区”，就一定在去老妈家的路上。
“妈，有个电话进来，我先接电话，你等我回来。”邓义光挂断老妈的电话，接通另一个，玻璃窗右侧的屏幕上切换成了冯琛的脸。
冯琛蓬头垢面，一看就是在家的装扮。“我不是在家里，”冯琛不容邓义光开口就说，“邓小子，快来我的实验室，我有新数据给你看！”
“老冯，我刚从‘死亡区’出来，正准备回家吃饭呢……”邓义光常用“死亡区”来替代“冬眠区”，因为那里常年百般死寂。
“快给我过来！我要给你看看我的理论怎么被验证的，哈哈……”
邓义光心里“嘿”了一下，三年时间了，他没见冯琛笑过，他的理论？如果他指的是脑神经网络理论被验证，那麻烦就大了。邓义光想到这儿，头皮一阵发麻，立即掉转车头返回冬眠实验区。
邓义光和冯琛同是攻读的分子生物学专业，不过冯琛高邓义光三个年级，而且在“冬眠”领域内颇有成就，威望较高。有天分的人往往不合群，冯琛就是这样的人，一般的同学或同事很难接近他，唯独邓义光可以和他称兄道弟，也许是因为在学术上两人惺惺相惜，也许是因为在情感上两人曾同时爱过一位姑娘，也许只有也许……
实验区在市区南面，想到又要穿过市区，邓义光就头疼。好在，广播里响起了女播音员富有磁性的声音：“下面是新闻简讯：据世界统计部国际人口研究中心称，随着今日凌晨智利女婴的出生，全球人口突破160亿。今年全球人口的年成长率达二点一四个百分点，较去年增长了零点二一个百分点。调查显示，人口速增的主要原因来自出生率和死亡率差距的加大。近十年，全球人口出生率保持平稳，但死亡率平均每年以零点七八个百分点下降，照此估计，2155年全球人口可望突破180亿。……”
“180亿！” 邓义光无奈地骂道。他环视四周，上下左右都被车死死地堵着，世界仿佛变成了由气垫车堆积起来的世界。
在国际宇航部寻找适居星球的计划彻底失败时，人体“冬眠”的研究正好进入人体测试阶段，而且进展具有突破性，于是所有媒体的焦点都转向了“冬眠”。邓义光读博的研究方向便是人体“冬眠”，按照教科书上的目标，人体“冬眠”的研究成果应是运用于医药和太空旅行方面，可是谁能预料，这项研究最大规模的应用却是在解决人口问题上。
“地球只有一个，人口却爆炸似地疯长，我们能怎么办？外星移民？连最近的月球都没办法居住，谈什么移民？这些年，人类只会想着把领土扩大，为自身开拓更多的居住地，却没有想过，即使有地方住了，那资源呢？地球的资源也是有限的，人越多，资源越少，而且环境污染也会越来越加重。……每个人都有传承和长寿的欲望，我们不能掠夺人类的权利，但是世界怎样才能达到平衡？”人口部的部长顿了顿，竖起右手食指，掷地有声地说：“目前的方法只有一个：冬眠！” ……
“我们准备使用轮流机制，把冬眠的人口始终控制在一个数量上，并逐年增多，初始计划是2个亿，这样明年实际活动人口就减少了2亿。2亿啊，可以节约多少资源，可以让地球减少多少负荷！”……
“事实证明，人体在冬眠后的反应与动物类似，抗菌抗病能力比平时有所增强，到翌年苏醒以后不但新陈代谢会恢复正常，而且行动会更加灵敏，身体内的一些器官甚至会有返老还童的现象。无疑，冬眠对人体是有益的。我们用了二百多年时间研究激发人类的冬眠潜能，今天终于使它发挥了最大效益！”……
邓义光回想着人体冬眠动员大会上汪部长的讲话，慰心地笑起来。在人体冬眠正式启动的那一年，汪部长带领一席人率先垂范，成为第一期进入冬眠的人类，冬眠时间是七个月。在今年，冬眠时间已延长到十一个月，全球“冬眠人”数量已从最初的2亿增到10亿。
2、庆典上的碰面
冯琛是第一个提出脑神经网络理论的人，三年前因在脑神经网络上的重大突破荣获了诺贝尔生物学奖提名，其成就在于他提出人体进入睡眠状态时，会自动开启一种神经网络，如同无线网络一样，每个人的脑神经都将接入巨大的神经网络体系之中。三年来，除了工作外，冯琛大部分业余时间“猫”在实验室里验证这个理论，但这事只有邓义光知道，因为私自用实验室的数据做其他实验是非法的。
邓义光赶到实验室，那里却空无一人，打电话给冯琛也没人接，他满腹狐疑，不知道冯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第二天一大早，他再次去实验室找冯琛，但得到的回复却是冯琛请了一个月的病假回家了。一个月的病假？邓义光倒吸一口气，从他认识冯琛以来，就从没见他请过假，他给人的印象就是那种只能生活在实验室里的人，按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生是实验室的人，死是实验室的鬼，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请假呢，而且还是漫长的一个月时间，他去干什么了？冯琛扔下那句“我要给你看看我的理论怎么被验证的，哈哈……”，然后就彻头彻尾地消失了。邓义光担心一个月后冯琛也不会出现，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周后是“冬眠人”诞辰十周年庆典活动，邓义光受主委会邀请参加。周年庆典活动是唯一能把“冬眠”界的精英们全部聚集起来的节目，所以意义重大。但邓义光并不在乎能与多少精英交流，他在乎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薛雪。
薛雪是邓义光读博时的师妹，可惜只知道钻研学术的他错过了追求薛雪的大好机会，如今弄得自己依旧单身一个，而心爱的女人早已嫁作他人妇。邓义光是完全可以借用校友会或其他学术交流的理由去见薛雪的，但他不想给薛雪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要非公事之名，他都不会私下约见她。上次参加周年庆典活动是六年前，也就是说不知不觉他已经六年没见过薛雪了。
坐在主席台上从上往下在人群中寻找薛雪并不难，邓义光在例行公事作完发言后，心思就一味落在了这个女人身上。通过这个女人，他可以看见年轻时候的自己，可以好好反思十多年来自己在事业和爱情上的得与失。换句话说，薛雪对于邓义光已经不是爱情的问题，而是一个关于处理事业与爱情间平衡关系的问题，薛雪变成了这个问题的代名词。当上帝让生命世界与自然界失衡时，人类通过自身的努力使自我与周围的一切尽可能达到了平衡，既然我都可以使整个人类与环境趋于平衡，为什么就不能让自己的事业与爱情达成平衡呢？邓义光懊恼地想着。
要不是佩戴着特邀嘉宾的身份牌，薛雪真没能认出邓义光，仅仅六年时间，邓义光就好像老了一大截，薛雪知道这与他长期在“冬眠区”工作有关。“冬眠区”实验室的辐射多多少少对人体是有影响的，最大的影响便是加速人体的衰老，所以实验室的工作一般都专由男子来承担。但是不管容貌怎样改变，在薛雪眼里，邓义光始终是睿智的，是她的学术偶像，当然她万万想不到自己在邓义光眼里却具有“女神”的地位。薛雪发现邓义光在看她，便用美丽的目光回望过去，四目相对，双方报之以会心的微笑。
接下来是舞会时间，跳舞的人一年比一年少，大家不过是趁此时间互相认识交流。
“小雪。”邓义光靠近薛雪时，才注意到她细微的变化。女人的眼神比以前略带了忧郁，披散的发丝也不如以前的乌黑了，虽然淡雅的彩妆让她表面依然闪耀夺人，遮掩了她的疲惫，但是邓义光一眼就能从她面容上读出她的生活并不如意。这种感觉，是只有当一个人的灵魂已融入另一个人的生命时才可以得出的。
“义光，两年前得知你研发的冬眠酵素荣获诺贝尔医学奖时就想祝贺你，没想到现在才有机会。”薛雪的嗓音永远像叮咚的泉水那样清脆动听。
邓义光并不想提自己获奖的事，冬眠酵素是他和冯琛两人的杰作，但最后被通知获奖时，他才知道冯琛没有被一起提名，这里面当然包括了很多复杂的因素。“你这几年过得怎样？”邓义光岔开话题，他只想知道面前这个女人过得幸福不幸福。
“我……”薛雪思索着从哪说起，最终脱口而出的却是：“冯师兄昨天来找过我，他最近在做什么实验？”
“冯琛？”邓义光吃了一惊，薛雪成功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避免了谈论自己幸福不幸福的话题。
“对，冯师兄，我毕业以后就没见过他了，没想到他昨天找到我，我几乎没认出他来。”
“他找你干什么？”
“他说有一个实验想进一步验证，想借用我们学校的实验室。”
邓义光的大脑飞速地转动，他想尽快摸清冯琛这种行为的意义。
薛雪见邓义光愣着不发一语，小心翼翼地问：“冯师兄在做什么实验？虽然我很久没见他，但我知道他和你是同事，照理说你们的实验室更……”
“他做的是私人实验，在我们实验区是禁止的。”邓义光的语速越来越快，“小雪，你们实验室一般有哪些器材，都做些什么实验？”
“学校的实验室一般是用来给学生做演示的，主要是做一些著名理论的模型实验。”
“冬眠人模型实验也有吗？”
“当然有了，像冬眠人这样伟大的理论，每一个学校都在宣传和推广。我们实验室有一整套完善的模型，相当于你们实验区的缩小版，只不过你们实验面对的是真正的人体，而我们是给学生演示冬眠原理，实验对象是小白鼠而已。”
邓义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你答应冯琛了吗？”
薛雪没摇头也没点头：“我只说尽量帮他，虽然我们实验室的规定不像你们实验区那么严格，但也不是能随便外借的……”
“希望你能够帮他。”邓义光不等薛雪说完，便近乎恳求地说：“这个实验对冯琛很重要，我请求你想办法帮他。”
薛雪淡然一笑：“义光，你一点没变，还是和冯师兄同穿一条裤子。”
听薛雪这么一说，邓义光立刻联想到他和冯琛一同追求薛雪的那段日子，虽说两人是情敌，但更胜兄弟，青葱岁月留下的痕迹总是挚情的、单纯的、美好的。但如今，两人的关系因工作变得复杂，尤其是在邓义光获得诺贝尔奖以后，两人的关系时好时坏，冯琛对邓义光心存芥蒂，而邓义光也时时刻刻在留意着冯琛的一举一动，他此刻要薛雪帮冯琛并非薛雪理解的“仗义”，而是另有目的。
3、冬眠人模型实验室
冯琛在学校的生物实验室等薛雪。他从窗口探出身子，俯瞰着像一幅地图般展开在地面的母校美景。一片片丝绒似平滑而光洁的草坪包裹在每一栋教学楼的底层，只有在学校里，才可以看见如此自然而鲜活的景象了。当冯琛收回目光时，便看见熟悉的身影从小路进入楼下的大门。
“冯师兄，让你久等了。我刚上完课。”薛雪一进门就解释，也许因为走得急，有点娇喘吁吁，“毕业以后，没想到我们还能在母校的这座大楼上约见。”
冯琛不好意思地笑笑，对待感情，他比邓义光更为木讷，如今的薛雪在他眼里只是曾经的一个符号，若不是得知薛雪在学校有专用的冬眠模型实验室，他早就把那段和薛雪有关的记忆抛之脑后了。为掩饰尴尬，冯琛问：“上次找你时间紧，没来得及问你，你什么时候离开研究所，到学校当起博士生导师来了？”
薛雪递给冯琛一杯咖啡，那是冯琛曾经最熟悉的味道。薛雪黯然地笑起来，说：“自从三年前我丈夫成了植物人，我就调到学校来了。”
听到“植物人”几个字时，冯琛心里不由“咯噔”一声。他不想触及对方的痛处，于是避重就轻地问：“你在研究所十多年，就那么轻易放弃了那里的工作？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我一个人既要照顾孩子又要维系丈夫的生命，必须要一份安定而轻松的工作才行。你知道的，研究所的工作没日没夜，虽然我热爱这份工作，但是为了家庭，我不得不到学校来。”
“那真可惜了你在生物学上的才华。”冯琛摇头叹息道。
“别这么说，我虽然人在学校，但也兼职做研究所的一些小项目。你看，我这个小小的实验室依然无所不能。”说起工作，薛雪瞬间就开朗起来，她走到室内的一扇侧门旁，一边打开它，一边招呼冯琛，“冯师兄，进来看看。”
呈现在冯琛眼前的是一个占据了房间四分之三空间的四方玻璃，由透明玻璃围建起来的是一套模拟生态系统。在这系统里面，有能量和物质在不断进行着流动和循环，生产者、消费者和分解者在自行活动着，它们之间保持着永恒的平衡状态。
冯琛看得出了神，好半天才说：“这正是我找你的原因，小雪。”
“我不明白，你是因为要做什么实验会想到我的？”
“不瞒你说，小雪，这些年我一直致力于验证我的脑神经网络理论，前段时间突然有了重大突破，但我从实验区获得的数据无法在那里验证，因为一开始是不可能用人体直接实验的，所以我很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小型实验室。”
“在你获得诺贝尔奖提名的时候我关注过脑神经网络理论，最终落选的原因我记得是说其很难将理论转化为实践，而且就算能转化实用价值也不高……”
“呵呵，”冯琛冷笑两声，“价值不高？那是因为那些人只顾眼前利益，根本没看到脑神经网络理论的长远价值！”
冯琛突然高亢起来的声音，让薛雪有些吃惊。她看得出来，冯琛内心有一股熊熊的烈火在燃烧，这股烈火就像一只猛然醒来并试图撕开铁笼的猛兽。在那一瞬间，她明显感到冯琛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你觉得冬眠人计划有价值吗？”不等薛雪作答，冯琛继续冷笑着说：“冬眠人计划最初是我提出的，为什么最后是邓义光负责，我却被派去做其他辅助工作，知道为什么吗？”
薛雪眨眨眼，等待冯琛继续往下说。
冯琛打开掌上电脑，说：“冬眠人计划之前，我推演出了一些公式，这些公式预测出‘冬眠’项目的后果，一个可怕的后果。”
冯琛把电脑递到薛雪面前：“你注意看公式的变化，在能量转换这里，”冯琛暂停屏幕，用手指着一串函数符号说：“在建立‘冬眠’模型的时候，一般人都只计算到这里，因为这里正好达到人体身体内的平衡和人体与外界的平衡，之后的演算就被顺理成章地认为是恒平衡了。但是……”冯琛解除暂停，电脑继续演示下去，“但是你看，我把平衡后的过程完整推演了出来，事实却并不像我们顺理成章认为的那样，能量在平衡一段时间后，突然就逆转了，没有一点平滑过渡的征兆。”
薛雪本不是外行，加上注意力集中，很快就弄懂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像我们使用π这个符号一样，我们一般都只用3.14来计算，认为之后的一大串数据对于整个计算的意义不大，但是你在公式推演中却把后面一整串数字写了出来，并发现这些数字并不像常规想的那么普通，而是隐藏了一个特殊的意义。”
“没错，”冯琛赞同地点点头，恢复到正常的语调，“小雪，你的比喻很恰当，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的悟透力还是那么强。”
“这个特殊意义，也就是你所谓的可怕的后果吧，它到底是什么？”薛雪没注意到冯琛的赞赏，她现在急切地想知道这些公式能推演出什么。
“这就跟你研究的生态平衡有关了。”冯琛说道，“当初我们制定冬眠人计划时，目的很明确，就是平衡人口和资源，以此减轻地球的负荷，但我们却忽略了一个重点，就是整个地球生态系统的平衡。我推演的公式展示的就是一个因‘冬眠人’而导致生态系统失衡的可怕后果！”
“生态系统的平衡只是相对的，不平衡才是绝对的。虽然大自然一直通过它的方式来控制和维系生态平衡，但都只是暂时，且不是静态而是动态的。由不平衡到平衡，到新的不平衡再达到新的平衡，周而复始。”薛雪开始把事实联系到自己的专长上来，“‘冬眠人’是把‘多余’的人口‘排除’出自然界，按理说，这样反而会促使生态系统达到新的平衡，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说破坏了生物系统的平衡。”
“开始我也不理解，后来我自己进行了公式的推演，然后才想到了……”冯琛顿了顿，思索着怎样说比较通俗易懂，“我拿人体来打个比方吧。人体内部是一个和谐的系统，如果哪个部位出了问题，就会以病状的方式表现出来，就像自然界被严重破坏了也会通过一定方式表现出来，如发生天灾那样；但是如果人体内的部位不出毛病，而只是肥胖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通过长期积累，只要不超过一个临界值，人体是可以慢慢接受更多的脂肪的，胃的承受力也会锻炼得越来越强，人体体积的增大并不会影响到身体健康，也就是说身体达到了另外一个值的平衡，可是某一天，当人体突然要消减掉多余的脂肪，吃比以前较少的食物，胃反而是不能适应的，或许还会引发出胃病等各种病状……”
“就是说，地球其实是适应了越来越多的人口，已经通过它的力量把整个生态系统调节到一个新的平衡，但是人类却自以为是，把大数量的人口突然剔除了出去，反而打断了生物链，破坏了现有的生态系统。”薛雪接着冯琛的话叙述下去，她已经完全知晓了事理，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
“对！你专攻生态学这么久，很清楚生物和自然的关系是相当微妙的，不管外界怎么变化，它们之间总保持着某种合理的比例，大自然是通过怎样的力量或方式来控制生态系统的平衡，至今还是一个谜。”
“但是……”薛雪似乎想到了什么，便问，“单凭这样的公式，就能证明冬眠人计划有问题吗？”
“确实没法证明，可我觉得冬眠人计划肯定存在弊病，当推演出这些计算公式后，我就决定放弃在冬眠人计划上的研究，转而研究脑神经网络理论，但邓义光却固执地将冬眠人计划推行了下去。”冯琛稍稍喘了一口气：“所以，你能说冬眠人计划有实用价值吗？我看不一定。你能说我的脑神经网络理论就没有实用价值吗？我看也不一定！”
绕了半天，薛雪才恍然冯琛想要表达的意思，他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说明人们对脑神经网络理论的无知，无非是对诺贝尔奖落选一事仍旧愤愤不平；但是他刚才所说的冬眠人计划的可怕后果，倒像一记警钟，重重敲在薛雪心头。
4、脑神经网络实验
夏日的午后在校园里显得更为静谧，街道两旁的绿叶在炎阳下闪烁着刺眼的光。正值暑期，绿树掩映的校园里只能看见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若不是同学们都放假回家了，薛雪是绝不能把实验室大方地让给冯琛的，因为冯琛要求他在实验室这段时间不能有人打扰，薛雪也不例外。半个月过去了，薛雪不知道冯琛的实验进展如何，她想作为师兄妹，也应该礼节性地去问候一声，并给他带去一些甜点。
实验楼禁止大声喧哗，平日里就悄无声息，到了假期更让人感觉像座死寂的坟墓。
薛雪敲响了门卫室，守门的大爷一边为她开门，一边焦急地说：“薛老师，你可来了。”
“怎么了？”薛雪不解地问。
“这几天老是听见你的实验室有动静，是不是里面有人？”大爷压低嗓音，唯恐得罪了老师。
薛雪心里一惊，大爷这句话里透露的直接信息就是他不知道冯琛的存在，也就是说冯琛这半个月没出过大门，一直待在实验室里！
“啊……”薛雪故作镇定地笑笑，“没有人，可能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在闹事，我这不是特意过来看看嘛。”
“是小白鼠啊？”大爷自言自语道：“是小白鼠就好，是小白鼠就好，我年纪大了，怕是产生了错觉……”
薛雪不想听大爷唠叨，迅速上了通向实验室的电梯。在靠近实验室时，她特意放轻了脚步，然后把耳朵死死贴在实验室大门上，想弄清楚守门人听到的究竟是什么动静。遗憾的是，里面没有任何声响。
是守门人听错了，还是自己多虑了？薛雪想不明白，但她还是决定偷偷窥视冯琛吃喝拉撒半个月在实验室里到底干了些什么。
她转了转大门把手，门是锁的，她轻轻用钥匙轻轻打开门，从门缝里探寻着实验室里发生的事，但是她失败了，因为实验室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看来冯琛把窗帘都拉上了，实验室的窗帘既隔光也隔热，这是为了特殊实验而准备的。
“冯师兄。”薛雪轻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她便摸索着墙壁准备开灯。
“咔——”，实验室里屋传来一声响动，薛雪缩回了开灯的手。她掏出手机，借着手机的光朝发出声响的地方走去。从手机的光照里，薛雪看见实验室里满地狼藉，到处是纸屑和食物残渣。她蹲下身，仔细察看细碎的残渣，发现那是撕咬的痕迹，从大大的齿印来看，不像是小白鼠留下的。
“咔——”，里屋又一次传来声响，薛雪屏住呼吸，起身朝里屋走，“咔咔”的声响正像是某种动物在撕咬食物，如果真是这样，就正好和地上的残渣吻合。
里屋的门半掩着，依旧是漆黑一片。薛雪轻轻推开房门，用手机的光探寻着发出声响的地方。
突然，什么东西扑向了她，“啊！”薛雪一边惊叫，一边试图摆脱扑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就在她拼命挣脱那东西爬起身时，无意间扯开了窗帘的一角，一束刺眼的阳光从外面挤进来，袭击她的那东西迅速退到了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她气喘吁吁地站直身，虽然惊魂未定，但凭着对生物的了解，立马察觉到那东西怕光，因此一挥手，打开了整个窗帘。果然，那东西又迅速退到了光线暗淡的墙角。
薛雪对这个实验室相当熟悉，可以说这里是她的第二个家，但此刻她却对这个“家”感觉有些陌生，因为实验室已经面目全非，光用满地狼藉来形容还不够，除了屋子中央玻璃箱里的模拟生态系统还在默默运行外，这里几乎成了一个小型垃圾场。
这时薛雪看清楚了，躲着墙角的那东西不是别的什么，正是冯琛本人！
薛雪有些不解，冯琛怎么会袭击她。她慢慢靠近他，试图弄个究竟。
“冯师兄。”薛雪轻唤了一声，冯琛没有回应。薛雪蹲下身，看见冯琛蜷缩在墙角啃咬着坚果，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小白鼠生性胆小怕惊，对外来刺激敏感，喜居光线暗淡的环境，习惯于昼伏夜出，它们需常啃咬坚硬物品来削磨不断增长的牙齿……薛雪的脑子里忽然闪过这样一段描述小白鼠的文字，冯琛现在的样子让她立刻想到了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们。
她想伸过手触碰冯琛，检验他是否还有正常的知觉，谁知还没碰到，冯琛就面目狰狞地呲牙要咬她。没办法，薛雪只得退到光线强烈的地方。
薛雪环视了一遍屋子，发现她的十几只小白鼠都整整齐齐地躺在生态系统模拟箱一旁的数据输入口，她走近翻看了几只小白鼠，从生命特征来看，它们并没有死去，却像是在冬眠……
薛雪不敢再靠近冯琛，只得心神不宁地离开。出了校园，她立即给邓义光打了电话。
“小雪，怎么回事？在电话里就发觉你声音不对劲，你脸色看上去很不好。”邓义光想去握住薛雪的手安抚一下，但没敢，只是隔着餐桌关切地望着她。
“你当初让我帮冯琛，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邓义光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冯琛的实验目的。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你先说说怎么回事吧。”
薛雪狐疑地看了看邓义光，想了一会儿，这才把在实验室看到的一切讲给邓义光听。
邓义光听完，沉默良久。
“你是说他的行为完全和小白鼠的行为一致？”邓义光想要再确认一次。
“是的，我经常拿小白鼠做实验，很清楚小白鼠的生活习性，当我看见冯琛的时候，马上就断定他就是一只小白鼠。”薛雪缓了口气，回忆道，“他的行为不像是在模仿小白鼠，如果只是模仿，不可能连精、气、神都那么像，我能保证，他已经变成了白鼠，没有人的意识，而是白鼠的意识，就像着了魔……”
“冯琛跟你提过他的脑神经网络理论吗？”邓义光问。
薛雪点点头：“他说过，难道他做的实验跟这个有关？”
“我只能猜测。”邓义光停顿了一小会儿，“当初我让你帮他，实际也只是想证明他是否在做这个实验。”
“现在证明了吗？”
“不能完全确定。”邓义光咽了一口咖啡，露出苦涩的表情，“但根据你的描述，我感觉可能性很大。你知道脑神经网络理论的具体内容吧？”
薛雪没吱声，等待下文。
“生物进入睡眠状态时，会自动开启一种神经网络，而脑神经处于休息状态，这种神经网络就会类似于计算机的无线网络，当生物进入睡眠，就会自动接入这种神经网络中。冯琛拿小白鼠做实验，让自己的神经网络和睡眠中的小白鼠神经网络接通，时间久了，他就会自动接收小白鼠的神经信息，包括小白鼠的生活习惯、性情及其他，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他不是在模仿小白鼠，而是以为自己就是小白鼠……”
薛雪想起生态系统模拟箱数据输入口躺着的一排小白鼠，有些着急地问：“冯琛还能不能变回正常人？”
邓义光长叹一口气：“我只能猜测冯琛做的实验，至于实验结果，我真想象不出来。对于这个理论，我只知道一点皮毛，很多深入的细节冯琛是保密的，实验成功与否，只有冯琛自己知道。”
“那——怎样才算实验成功？”薛雪隐隐感觉事态会变得严重，“换句话说，你觉得冯琛是想达到怎样的目的？”
“如果实验成功，冯琛可以利用冬眠人，直接连入现在10亿冬眠人的无线神经网络，这就如同一个黑客黑进了10亿人的电脑，他能够让这10亿人的大脑帮助他思考、分析问题，共享知识，瞬间他就可以成为这个世界上最聪明与知识量最大的人。”
“冯琛还有这野心？”薛雪杏眼圆睁。邓义光这么一说，完全颠覆了她心目中冯琛的形象。
“野心什么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直都想向全世界证实脑神经网络理论的可行性，证明他伟大的成果。”
至此，薛雪恍然大悟。她想起冯琛在她面前激昂的说辞，也想起了冯琛所说的冬眠人计划的可怕后果。她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把更多的疑问咽了回去。她想，自己的当务之急是解决冯琛的问题，至于冬眠人计划的可怕后果，稍后再让邓义光作详细解释。
5、闯入实验区
徐晓宇在得知要提前半个月回“冬眠区”时，骂骂咧咧了一番。虽然她知道她的垂直上司是个工作狂，但连她假期也不放过这事让她很怀“恨”在心。
“冯老师给我打电话，也不说清楚让我提前回来的原因，还大半夜的，这算什么事儿，明早不行吗？……”徐晓宇气鼓鼓地赶回“冬眠区”，她常常通过自言自语来自娱自乐，否则在这死寂般的地方，和一群长眠的人待在一起，她非疯掉不可。当然了，和她一起工作的邓义光也会说话，但他说话纯属偶然，除非是为了发号施令。徐晓宇因为邓义光的名声慕名而来，以能和诺比尔得奖者工作为荣，却没想到邓义光是一个如此少言寡语、索然无味的人，除了工作他几乎什么都不谈，好像只为工作而生。
徐晓宇进了“冬眠区”，迎面看见冯琛一个人坐在冬眠区大门口的休息室里抽烟。“冯老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徐晓宇走到冯琛面前，“邓老师呢？”作为晚辈，徐晓宇习惯了称呼这些学者们为“老师”。
“他还在来的路上，坐下一起等他吧。”冯琛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徐晓宇听出了冯琛声音的变化，坐在他面前问：“冯老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
冯琛没有应答。徐晓宇只得换了个话题：“这么晚了邓老师找我们俩来，是有什么急事？”
冯琛依旧没有应答。徐晓宇顿时感觉空气被凝固起来，坐在位置上有些不知所措。
冯琛站起来，从咖啡机上取下一杯咖啡递给徐晓宇：“喝点咖啡吧，一会儿工作起来才有精神。”
徐晓宇接过咖啡，“咕咕”地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她觉得自己心跳在加快，额头有些发紧，手心也冒出汗来。渐渐地，眼前越来越模糊，脑袋越来越沉重……
“睡吧，睡吧。”看着徐晓宇慢慢倒在椅子上，冯琛的嘴角露出一丝坏笑。他在咖啡里放了催眠药，徐晓宇要在12个小时后才会醒过来。
冯琛把徐晓宇扛在肩上，向9号实验区走去。所有冬眠人被分成不同的组，分别安置在“冬眠区”的18个区域里，而9号实验区正是邓义光和徐晓宇负责的区域。虽然冯琛也在 “冬眠区”工作，但他的实验室是研究有关“冬眠人”其他理论方面的，不能在“冬眠人”的18个区域里实验，所以他不得不选择在邓义光的实验区下手。
“冬眠区”是没有监控盲点的，在监控器的另一头，冯琛早就买通了这一晚的监控人员，监控人员会把镜头切换到别的区域，因此冯琛才会如此嚣张地扛着昏迷的徐晓宇走向实验区。
进入每个实验区都需要实验区两位负责人的其中一位进行全身扫描，这就是为什么冯琛要迷倒徐晓宇的原因。在实验区门口的检验区，冯琛将徐晓宇放到检验的位置，机器自动在徐晓宇身上扫描，当检验屏幕显示“通过”两字后，冯琛输入了大门的密码。这组密码他是偷偷从邓义光那里得到的，冯琛对今晚的行动早就做好了全面准备。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冯琛就进入了9号实验区。他将徐晓宇安顿到沙发上，自己则开动所有仪器，开始输入数据。完成电脑操作的部分后，他将手动操作调为人工智能，然后自己在冬眠人的床上躺下。他看着机器人移过针头，在自己胰腺部位将针头嵌了进去，他则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冯琛的脑袋一阵剧痛，仿佛要裂开一般，他“啊啊”叫了几声，从冬眠人床上翻滚下来，挣脱掉了连接在头部的数据线，慢慢苏醒过来。他大口喘着粗气，用力撑起上身，从地上爬起来，一步步挪到电脑前的椅子上。待头脑完全清醒后，他开始查看他沉睡三个多小时的数据变化，在输出数据的人员名单里，他看到了夏瑶瑶的名字。
果然是她！冯琛暗自嘟囔道。他的脑袋里闪过冬眠时接收到的一些信息，而夏瑶瑶这个名字让他更加清晰地回忆起一些细节。准确地说，这些细节是夏瑶瑶的记忆。
夏瑶瑶是邓义光的前任助手。
“光、水、土壤、空气、温度适宜，生物链和食物链运转正常。”夏瑶瑶观察着生物坐标，边记录边向邓义光汇报，“按照设置的进度，一个小时后模拟系统就会发展到与我们现阶段同等级的生态水平。”
时间在模拟系统里瞬间流逝，白昼黑夜、春夏秋冬不断交替着，地平面上的动物、植物和微生物构成这个世界的生命整体，捕食者与被捕食者之间在进化中形成互相依赖、缺一不可的关系，大自然调控着一切。在这一次次进化过程中，系统内的小人儿逐渐增多，密密麻麻分布于各个领域，逐步占据了系统的大部分空间。
邓义光和夏瑶瑶目睹着正在发生的生态发展史，骄傲而惬意。夏瑶瑶没想到，自己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色，来观赏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一系列奇妙变化。
“人类真伟大。”夏瑶瑶像个第一次游览科技博物馆的初中生，竟然雀跃地拍手呼喊起来。
邓义光自问自答着：“伟大吗？或许吧。”
又过了十分钟，模拟系统里的时间进入二十一世纪中叶。
“瑶瑶，请把‘冬眠人’数据输入人类数值里。”邓义光拍了一下仍陶醉在欢喜里的助手的后背。
夏瑶瑶伸了伸舌头，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在电脑里，无论模拟系统正在发生怎样的变化，生态都始终维持在一个恒定的数值上，这个数值，就是使整个生态系统平衡的数值。夏瑶瑶看到，平衡数值一直都在变动着。当人类数值较低时，平衡数值波动就小，当人类数值较高时，平衡数值波动就大。显然，时间越推后，人类对于生态系统平衡的影响就越大。她把“冬眠”数据输入人类数值，并编入相应的时间，这样等时间一到，模拟系统里的小世界也会“实施”冬眠人计划，并根据编入时间和现实情况一样，每年增加“冬眠人”和增长“冬眠”时间。
邓义光见一切准备就绪，便对刚刚完成操作的夏瑶瑶说：“好了，让我们一起见证未来吧。”
两人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这里除了系统运作的嗡嗡声，就只有两人的心跳声和吞咽唾沫的声音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夏瑶瑶忍不住说话了：“快到二十四世纪了，电脑显示的数值表示生态系统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仍然保持着平衡。”
“是的，”邓义光略显松了口气，“也许公式推算没有错误，只是忽略了时间在里面的作用。如果公式是正确的，它预测的事却发生在地球灭绝的时候，那确实没什么意义。”
“地球要灭绝吗？”夏瑶瑶问。
“我只是打个比方。”邓义光解释说，“公式能推算的只是一个二维结果，而我们的世界是三维、四维或更多维数的，所以很多公式在理论上正确，用在实际生活中却是有偏差的。我们并不能把所有因素考虑在内，宇宙的奥秘远远超出我们头脑可以思考的范围……”邓义光突然闭上了嘴巴，眼睛死死盯住电脑，“快看，人类数值！”
只见电脑绿色的人类数值在两秒内从3500骤然缩减到1500！
“这是哪一年？”邓义光急切地问。
薛雪看着模拟系统上显示的坐标，回答：“2477年！”
“系统里的大部分小人儿不知为什么突然不见了踪影，他们去哪里了？怎么回事？”邓义光的声音高了几个分贝。
夏瑶瑶看出了他的焦急，赶忙说：“等系统停止后让我在电脑上回放刚才变化的数值。”
生态系统在时间显示2500年时停了下来，系统的终极时间只能设置到2500年。夏瑶瑶调出2477年那一刻各个单位的数值，逐一仔细分析。
“冯琛的理论推算看来是完全正确的，生态系统真的会被‘冬眠人’所破坏，真的会瓦解掉，而且我们还推算出了时间，那就是2477年！”邓义光故作镇定地说，“几乎是从2400年开始，当‘冬眠人’增至100亿，而‘冬眠’时间长达四十个月时，分解者数值就有明显下降的趋势。”
“你的意思是，‘冬眠人’影响到了分解者？”夏瑶瑶不敢相信显示出来的数据，她完全不能把人类和微小的分解者联系起来，随后她开始惊呼：“天哪，100亿人！四十个月！那个时候人类都在睡觉吗？地球岂不成了一颗‘冬眠’的星球？”
邓义光继续说：“分解者把动植物的残体分解成简单的化合物和元素归还给自然界，重新供植物利用，它们在分解动植物的同时，也从中获得了它们自身需要的能量。而‘冬眠人’的增多最直接影响到的就是这些分解者，因为‘冬眠’使人的寿命延长而活动时间减少，分解者从人类身上获得的能量也大量减少，仅仅从其他动物和植物上获取能量是远远不够的，况且‘冬眠人’增长的过度时间短暂，生态系统自我调节能力的速度赶不上‘冬眠人’增长的速度，这样分解者的数值就逐步减少，当减少到一个临界值的时候，生物链突然就断掉了，就在2477这一年，人类自埋的炸弹就此爆炸开！”
“那么……”夏瑶瑶小心翼翼地问，“冬眠人计划还需要继续吗？”
“我是冬眠人计划的主要筹建者，虽然现在基本能证实这个计划有弊病，可要我亲自去推翻它，相当于拿着刀捅自己！”邓义光面部渐渐没了表情，“瑶瑶，今天这个实验，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电脑里的数据，你统统清理掉，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这……好的。”夏瑶瑶心里一紧，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6、理论变成现实
邓义光和薛雪返回校园找冯琛时，实验室已经空无一人。此时的实验室秩序井然，窗明几净，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薛雪不禁摇摇头，甚至怀疑那天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这时，邓义光接到了徐晓宇打来的电话。收起电话，邓义光便和薛雪匆匆告别，驱车返回了“冬眠区”。
“怎么回事？”双脚一迈进9号实验区，邓义光就着急地问徐晓宇。刚才徐晓宇在电话里的紧张语气，着实让邓义光有些不安。
徐晓宇双眼迷离，精神恍惚，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从催眠药的功效里完全恢复过来，她尽量用简短的语言把所经历的事情告诉了邓义光。
听完徐晓宇的叙述，邓义光立即查看了电脑记录，里面什么数据都没有，看来冯琛没给他们留下一点证据。
“我们报警吧！”徐晓宇建议。
邓义光摆摆手：“报警没用，我们没证据。”
“有监控录像。”
邓义光抬头看了看墙角的监控摄像头：“更没用，冯琛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闯进来，说明监控室的人已经被他买通。我保证，监控录像里根本就没出现过他。”
“那怎么办？”徐晓宇问，转而一想，“对了，我们还不知道他进来做了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先不要报警的原因。”邓义光淡定地说，“我倒想看看他计划了这么多，偷偷溜进来的最终目的！”
“怎么看？”徐晓宇对邓义光的淡然有些好奇。
邓义光看着那一串串没留下痕迹的电脑数据说：“过段时间，自然会知道。”然后，他转身对徐晓宇一字一句地说，“在没搞清真相之前，这件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你的假期还没结束，好好回家休息。”
正如邓义光所料，接下来的一个月，一些事情发生了。不知情的人不会注意到，但邓义光把所有事情串联起来后，猜到就是冯琛在捣鬼。所有的事情都和商业机密有关。
一开始是智立博软件集团被指窃取美国某公司商业机密，一时间智立博集团被推至风口浪尖，集团面临崩溃；随后是华鑫太阳能公司的一份机密文件曝光于世，这份关于海外市场作战计划的文件亮相以后，华鑫公司的股票一跌千丈，甚至拖累到整个能源行业；接下来是信瑞卫星通讯公司的两份检验报告的细节被披露，直接牵涉到了国家机密，信瑞公司被停业调查，目前公司有关负责人已被国安局监控起来，由这两份报告牵扯出来的种种国家商业机密、军事机密、政治机密等，弄得相关领域的人惊惧不安、人心惶惶……类似事情一个紧接着一个不断涌出，国家启动了安全预案，甚至开始逐一排查“间谍”，但邓义光知道这并非“间谍”所为，应该都是冯琛为了证明实验效果而开的小小玩笑，因为他把出事的企业列出来，发现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些企业曾经的关键人物现在都在9号实验区冬眠着！
邓义光给薛雪打电话：“冯琛成功了。”
“什么成功了？他的实验？”薛雪摸不着头脑。
“是的，他的脑神经网络理论被证实了。”邓义光进一步解释说，“最近一个月内发生的事情足以让我确定他成功了，他成功进入了冬眠人的大脑，成功获取了足够多的信息量，他利用这些信息把周围的世界搞得乌烟瘴气，自己却躲在某个地方幸灾乐祸。”接着，邓义光把冯琛迷倒徐晓宇进而闯进9号实验区的事告诉了薛雪。
“你那么肯定是他所为？”薛雪还是不敢完全相信。
“从他借用你的实验室开始，我就有这么个猜想，但是我不能确定，所以我让你帮他，之后你在实验室看见他像小白鼠一样，我就进一步坚定了自己的猜想，但我仍然不能完全确定，直到徐晓宇的事情发生后，我就预料到了结果，现在这个结果成真了。”
“他下一步会干什么，你能预料到吗？”
“下一步？”邓义光沉思片刻，“如果我没猜错，他下一步会来找我。”
“为什么？”
“冯琛自尊心很强，他实验成功后，最想向谁炫耀？那个人肯定是我。他找我更重要的原因，是想说服我和他一起干，因为他实验成功的基础必须要有冬眠人，而我是掌握整个冬眠人计划的人之一，又是他最熟悉的人。”
“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确实难倒了他。在沉吟片刻后，他说：“我只有先和他谈谈……”
7、解铃还须系铃人
邓义光的公寓在城市西边的郊区，这里是住户很少，过了晚上八点，街道上几乎无人。邓义光喜欢这里的清静，一住就十多年，舍不得搬走，对于他这个单身汉来说，长期在“冬眠区”工作让他习惯了清静。这天他和往常一样，从妈妈家吃了晚饭回来，已近九点。到车库停了车，进到电梯，困意让他哈欠连天，即便如此，他还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从他下车到上电梯，一直有人在跟踪他！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防身枪。
邓义光出了电梯，看到另一台电梯正在上升中。于是他在电梯口守着，手指紧紧握住防身枪。不出所料，电梯果然停在了他所在的楼层。
“别冲动，是我！”邓义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跨出电梯的人按到在地，虽然他是第一次对付这种事情，但他的大个头比起对方的小个子明显占了绝对优势。只见那人无力地反抗了一下，然后嗷嗷叫道。
邓义光听出是冯琛的声音，便松开了手，“老冯，你三更半夜跟踪我干什么？”
“你白天忙工作，我当然只有晚上找你。”冯琛有些狼狈地站了起来。
“进屋说吧。”
两个人心平气和地坐了下来，冯琛先开口：“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吧。”
邓义光不露声色地说：“我应该先恭喜你实验成功。”
“成功说不上，实验结果还不太稳定，而且对于我来说，成功的定义不仅是从理论变成现实，而是可以将理论运用到现实。”
“你所谓的运用到现实，就是向媒体透露各个公司的商业机密，把社会搅成一团乱麻？”
“哈哈，”冯琛大笑起来，“我只是初步运用一下得到的信息，真没想到会造成那样的后果。在此声明，我可没从里面得到一点好处。”
“那你的下一步计划，就是从中得利？”
“这个嘛，就是今天我来找你的原因。”
“我不可能答应你！”邓义光的口气不容置疑。
“先别回绝得这么快，我俩共事这么久，谈不上生死之交，也算是知根知底的朋友，我们一直都在同一条船上，前些年这船由你驾驶，而从现在开始，我希望这船由我来掌舵，我会让它驶得更快更稳，而且还满载而归！”
“满载？哼哼……”邓义光嘲讽地笑了两声，“我不需要你的满载，我们俩的目的地是不一样的。”
“看起来不一样，实际都是名或利。”冯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邓义光，“‘名’你已经有了，诺贝尔奖获得者，我们的邓大教授，难道你不想得到更多的‘利’？”
“我曾经以为你只钻研学术，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学者，只追求学术上的成就感，今天才知道看走了眼！”
“看走了眼！”冯琛火冒三丈地站起来，“义光，看走眼的是我！我真没想到，你会为了名利掩盖了那么大的秘密，甚至不惜牺牲别人！”
邓义光心里“哐当”一声，再也无法开口，只得听冯琛说下去。
“我在9号实验区进行脑神经网络实验时，获取了许多冬眠人的信息，除了某些公司前任老总脑子里储存的机密以外，还有一个人的最有用，那就是夏瑶瑶！”冯琛说完，狡黠地一笑。
邓义光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于是追问冯琛：“你从夏瑶瑶那里知道了些什么？！”
“这个你心中应该有数。”冯琛不紧不慢地说，“我从夏瑶瑶的记忆里发现，我对冬眠人计划推演出来的公式是完全正确的，你早就知道冬眠人计划存在着弊病，但为了名利却一意孤行地鼓动政府实施。为了掩盖这个事实，你还故意制造车祸让夏瑶瑶成了永远的冬眠人！”
“一面之词，没人会相信你。”
“你太低估脑神经网络的实用性了，我不仅在睡眠中看到了冬眠人的记忆，而且根据这些记忆顺藤摸瓜地找到了线索，收集到了你制造车祸的证据！”
“你想威胁我？”邓义光既气愤又有些心慌。
“我只是想与你合作，没其他意思。”冯琛顿了顿说，“对了，还有小雪，我希望她加入我们，这样我们三个人又能在一起了，这不也是你希望的吗？”
“小雪？”邓义光没想到冯琛会将薛雪牵扯进来。
“小雪来实验室看我，结果被我吓坏了。我用冬眠的小白鼠做实验，进入了它们的世界，那段时间我的思维就是小白鼠的思维，生活习惯也变成了小白鼠的生活习惯。我在实验室安装了录影机，本来是想通过录影看看实验中的自己，那次清醒过来后，却发现小雪闯进来看见了我在实验中最丑陋的模样。我知道她肯定会去找你，所以第二天醒来后，赶紧收拾好实验室离开。一想到她看见我狰狞的模样，我就无地自容。虽然现在我还不敢见他，但我很想让她参与我们的计划。她的学术成就不亚于你我，一旦我们三人联手，力量肯定是巨大无比的！”
“别妄想了，我不会让小雪加入的！”邓义光斩钉截铁地说。
“你想要保护她吗？哈哈哈，这么多年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冯琛的话越来越尖刻。猛抬头，却见邓义光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冯琛脸色大变，他没想到邓义光会选择这种方式：“义光，你真变了！”
“变的不是我，是你！”邓义光冷冷地说，“自从我获得诺奖并开始实施冬眠人计划以来，你就对我不满。表面上称兄道弟，实际上你一直抗拒我的冬眠人计划，并且试图通过脑神经网络来报复我。今天我们既然摊了牌，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的确，按照模型推论出来的结果，冬眠人计划有瑕疵，将来可能导致人类走向灭亡，但那又怎样，那个时候你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冬眠人计划的！至于你的脑神经网络计划想通过冬眠人实现，我不会给你机会，我不会让你的成果凌驾于我的成果之上！如果你想用夏瑶瑶来威胁我，我只能用对付夏瑶瑶的手段来对付你。不过请你放心，这枪是防身枪，只会让你昏迷，不会要了你小命的，杀人的事我是不会干的。”
“你这就是杀人！”冯琛一脸怒气，“让我昏迷，然后把我变成冬眠人，我跟死人还有什么区别？！”
“错！至少你的心脏还在跳动。说不定某一天我高兴了，还会让你醒来看看全新的世界。”看到冯琛痛苦的样子，邓义光心里一阵得意。
“你开枪吧！”冯琛故作镇定地说，“如果你不开枪，今天我走出大门，明天你制造夏瑶瑶车祸的事就会被曝光！”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么……”邓义光慢慢扣下防身枪的扳机。
“义光，不要！”就在冯琛倒下的那一刻，薛雪从门口冲了进来，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邓义光对薛雪的出现始料未及，有些惊慌地问：“你怎么来了？”
薛雪没有回答他，而是径直跑向冯琛，想要扶住他，可冯琛已经全身被麻痹得闭上了眼睛。薛雪回过头怒视着邓义光，大吼道：“为什么要这样！”
“我……他……”邓义光语无伦次，根本不敢直视薛雪的锐利目光。
薛雪走到邓义光面前：“我今晚是来和你道别的，明天一大早我将送丈夫到国外治疗，结果却看到了一出好戏。”
“你丈夫？”
“是啊，你还不知道我丈夫是植物人这件事，几次想告诉你都因为工作的事情打断。”薛雪眼圈开始泛红，“我一直在为丈夫联系治疗的医院，最近国外的一家医疗机构刚刚研究出了一种唤醒植物人的药，直到今天下午我才下定决心过去试试……想醒来的人醒不来，醒着的人却为了延长寿命或逃避现实选择冬眠，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唉……”薛雪长长叹一口气，然后用低沉的语调说：“义光，你和冯琛都变了，我也变了，我们再也回不到校园里的那段金色时光了。你们刚才的对话我在门外都听到了，你去自首吧……”
邓义光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薛雪一边死盯着他，一边用手指着冯琛：“你制造车祸已经犯法了，难道还想一错再错？！”
“我是为了冬眠人计划……”
“狗屁计划！你明明知道冬眠人计划的漏洞，还执迷不悟地要实施，你知道吗，你会杀死全人类，你这叫丧尽天良！”
“小雪，冬眠人计划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如果没有需求，这个计划也不会实施起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薛雪打断邓义光，“你想把过错推到全人类身上吗？没错，人类总是以自己的好恶来评判生物和自然的是非曲直，总是以‘科学’为由来定夺世界应该成为什么样，以为可以夺权当上帝。但如果不是你这样的伪科学家给了人类幻想，人类怎么会一次次地想要改变世界，一次次地适得其反，并以失败告终。”
“那你要我怎么办？去告诉世人不能做冬眠人，去毁掉世人的梦想，去打破现在已有的平衡？”一提到冬眠人计划，邓义光几乎歇斯底里。
“对，打破平衡！只有你可以做到，因为解铃还须系铃人。”薛雪放低了嗓音。
邓义光摇着头又往后退了几步，与薛雪保持一定距离。
薛雪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义光，如果你不自首，你不解除冬眠人计划，那我就只能……只能报警了。”
不承想，邓义光决然再次缓缓地举起了枪。
薛雪笑了：“果然，不管是夏瑶瑶、冯琛还是我，你都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就为了你那点点所谓的学术上的尊严。”
“别怪我，小雪，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冬眠人计划，不会让自己毕生的心血白白付出！”邓义光突然放下枪，跪在地上，失声说，“小雪，虽然我们没在一起，但你始终是我最爱的女人，我求你理解我，跟我站在一起，支持我的事业……”
薛雪背过身去：“义光，我永远不会跟你在一起，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热爱你的事业，我热爱我的家庭。如果你下得了手就开枪吧，把我和冯琛都冬眠起来……哼，这样也好，我终于可以和丈夫一起长眠了；如果你不开枪，我会选择报警，并向政府揭露冬眠人计划的漏洞，毁掉这个后果恐怖的计划！”薛雪说完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邓义光已是满脸泪痕，那个他心仪已久的女人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他无法目送她远去，最终他还是举起了防身枪，扣动了扳机……
8、人在做天在看
徐晓宇的假期结束了，这天她早早地打扮了一番，准备出门上班，打开门却在门口发现了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只有一张纸和一碟记忆盘，纸上赫然写着：上帝保佑你不会成为第二个夏瑶瑶。
徐晓宇心生疑虑，她知道夏瑶瑶这个人，如果不是夏瑶瑶申请冬眠，这份工作也不会轮到她。第二个夏瑶瑶是什么意思？是谁把这个盒子送到了她的门前？
记忆盘只能用指定人的指纹解锁，徐晓宇打开记忆盘，关于冬眠人计划漏洞的推演程序和邓义光制造夏瑶瑶车祸的证据，慢慢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震惊万分，许久才安抚好自己的情绪。
这是一个难得的晴天，一对候鸟从树梢掠过。徐晓宇潇洒地甩了甩一头秀发，然后开车出了门，但这次并不是前往冬眠实验区上班，而是开往了政府的方向。
她打开广播，广播里正在播放她喜爱的那首歌，她觉得这世界就如这首古老的歌所唱：“天渐渐光，云慢慢散，悲情的大地，人在做，天在看……”
作 者 简 介
贾煜，女，汉族。生与上世纪80代中期，毕业于四川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管理学硕士。现为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会员，广元市科普作家协会会员。杂志签约作者。
主要以写科幻、惊悚、悬疑故事为主，常在《民间文学》、《今古传奇》、《知音海外版》、《悚族》、《新科幻》等畅销杂志发表故事作品，并被《传奇传记》、《奇闻异事》、《凤凰资讯报》等多家杂志转载，也有部分纯文学作品刊于《大地文学》、《中国妇女报》、《中国国土资源报》、《华西都市报》、《广元晚报》等文学期刊和报纸，还有部分作品收于《无梦想，不青春》、《分手吧，我会更爱我自己》等故事合集，著有青春科幻影视小说《幻海》。